喻國明? 程思琪
【內容摘要】作為傳播學研究認知轉向的重要成果,傳播學與認知神經科學交叉而來的認知神經傳播學研究即是通過腦和其他生理指標,實施規范性的研究設計、數據分析,建立認知機制模型,以探討人、媒介、環境之間的關系。本文基于 2022 年與認知神經傳播學有關的國內外相關文獻,首先從建立新研究范式的宏觀視角探討該學科領域認識論和方法論的創新與突破,其次基于具體研究成果的中觀視角分別從理論研究與實踐應用兩個方面來呈現當下認知神經學科的研究地圖與概貌,以期為未來認知神經傳播學發展成為一個更規范、成熟的學科領域提供相應的學術鋪墊。
【關鍵詞】認知神經傳播學;文獻研究;學科范式
人們對萬物的認知通常是間接的,依靠媒介來建立外部世界在腦海中的主觀圖景。認知問題是近年來各路傳播學者相繼展開探討的關鍵問題,這種研究趨勢被稱為傳播學的認知轉向?;ヂ摼W技術背景下的新傳播現象和議題在某種程度上都在不斷追問人類的認知奧秘,例如,即時反饋與瞬時效果轉向將心理加工機制推向前臺,傳播的非理性與情感轉向強調情緒與認知的相互作用,媒介技術的可供性和物質性轉向對“身體”含義的再理解,以及社會共識機制的危機問題等,這些議題對理解認知層面的媒介信息加工提出了更直接的要求,而認知神經傳播學恰好是一個厘清上述議題的可行工具。傳播學與認知科學交叉研究的出現,一方面,源于認知科學為傳播學研究提供了一系列可適用的測量工具;另一方面,傳播學和認知科學的研究目的從本質上來說都是為了深刻洞察人類本身。二者交叉之后的認知神經傳播學研究即是通過腦和其他生理指標,實施規范性的研究設計、數據分析,建立認知機制模型,以探討人、媒介、環境之間的關系。國外學者在媒介心理學(Media psychology)的基礎上,融入腦科學與認知科學的研究路徑和測量工具,整合成為媒介神經科學(Communication/Media neuroscience),實際也就是國內所稱的認知神經傳播學。盡管稱謂有所區別,但國內外學者的共同目標都是將認知神經傳播學從一個“模糊的”學科交叉嘗試發展成為一門規范的、成熟的學科范式。
“范式論”給社會科學家帶來了確立本學科地位的依據,“為紛繁復雜的社會科學提供了相對可靠的理論解釋模式”。根據庫恩的論述,范式的本質是關于某一學科的基本理論、基本觀點和基本方法,是研究者觀察現象、思考問題和解答謎題的認知框架和理論工具?!胺妒秸摗敝饕齻€方面的問題:本體論問題即科學共同體對知識本體的基本觀念和共有信念;認識論問題即在知識生產實踐上表現為特定的知識話語體系;方法論問題即指導知識生產主體的實踐方式。當前,認知神經傳播學領域下的各路學者已經對本體論問題初步形成了可通約的觀點和看法,認為認知神經傳播學是“從物質行為表象轉為探索人類的心智”,是揭秘個體內部生理心理活動的學科領域,但是在認識論和方法論問題上,學者們仍在通過各自的理論研究與實證研究給出不同答案。
研究范式的轉變、理論的進步和方法論的創新始終是相輔相成的。認知神經傳播學范式未來能否發展為一門真正的學科領域,關鍵在于其研究對象、研究內容和研究方法能否持續進步與創新。本文通過對國內外認知神經傳播學最新研究的回顧與梳理,首先,從建立新研究范式的宏觀視角探討該學科領域認識論和方法論的創新與突破;其次,基于具體研究成果的中觀視角分別從理論研究與實踐應用兩個方面來呈現當下認知神經學科的研究地圖與概貌,為未來認知神經傳播學發展成為一個更規范、成熟的學科領域提供較為深厚的學術積淀。
一、宏觀學科范式層面的認識論進展:學科理論體系建設的持續推進
馬克思主義認識論強調,“主體認識來源于對客體的實踐改造活動”,即“以客體為軸心考察主客體關系”,從而獲得客體的屬性、來源和范疇等系統性知識。對于社會科學來說,認識論“關乎特定社會文化領域或概念在哲學層面的認知基礎與理論化框架”。隨著認知神經傳播學學者研究實踐的深化,大家逐漸對本領域形成了一系列觀點和共識,重點圍繞兩個問題:認知神經傳播學何以出現以及何以可行。媒介活動的細分化與個性化趨勢以及傳統傳播學研究范式對個體層面媒介效果微弱的解釋力,推動了傳播學與認知科學交叉融合的進程,催生探索傳播活動中人腦和心智的認知神經傳播學研究范式。從社會心理學和社會學的研究中演變而來的傳播學,繼認知科學的加入,得以從行為層面的“刺激—反應”模型(Stimuli-Response)拓展到心智層面的“刺激—機理—反應”模型(Stimulus-Organism-Response),這里的“機理”實際就是指認知和情緒層面的加工機制。具身認知是認知神經傳播學經典的理論依據,認為“人的一切認知活動都是在人對外界進行身體體驗的基礎上發生的”,強調身心合一,著重揭示心智與各類傳播現象之間的內在關聯,認知科學成熟的實驗范式與測量工具,為媒介用戶的心智揭秘提供可能。
遵循上述基礎要義,目前國內認知神經傳播學有兩條研究路徑,其一是與國際媒介神經科學接軌的認知神經科學傳播研究;其二是更加本土化的認知傳播學理論建構研究。前者積極吸收認知科學的技術手段,如腦成像技術(腦電、磁共振、近紅外等)和生理信號測量技術(生理電等)等,從工具層面為傳播學提供一套全新的研究工具體系,也為傳播學研究提供一個全新的研究視角以及該視角下的一系列新的議題。后者嘗試通過闡釋認知傳播研究的基本概念、基本理論、學科溯源以搭建學科框架。在近期從學科范式的宏觀視角對認知傳播學的討論中,有學者認為目前還沒有形成一個嚴密的認知傳播學研究體系,更多地“停留在對認知與傳播的關系構建和路徑互搭進行表型分析的初級階段”,據此提出了認知傳播學宏大敘事和微觀敘事雙管齊下的發展路線。認知傳播學的宏大敘事應該包括認知傳播學基礎理論體系的搭建,厘清與相關學科的關系,以及大歷史觀的運用。微觀敘事重點強調認知傳播學下屬的理論分支,如理論認知傳播學、應用認知傳播學、語言認知傳播學等。盡管認知神經傳播學在認識論方面仍需繼續探索,以形成更為堅實、規范的學科理論體系,但從上述主張來看,大家已經意識到多視角、多層級、全方位解析認知神經傳播學基本范式的迫切性和必要性......(本文為文章截選,完整版請見《教育傳媒研究》2023年第1期,本刊已入中國知網、萬方、維普等相關學術數據庫)
作者喻國明系北京師范大學新聞傳播學院教授、北京師范大學認知神經傳播學實驗室主任;程思琪系北京師范大學心理學部博士后